天光微明。
青袍书生乖巧跪坐在地上，眼角隐隐透着淤青。
四只小豆丁凑在一起看热闹。
刘光同情地摇头，“真是个倒霉蛋，他是不知道这女人心肠有多黑，还主动送上门来。”
刘明淡定道，“扰人清梦，被揍了倒也不冤枉。”
青袍书生嘴角抽了又抽，忍不住说，“你们背后说人坏话，都是这么大声吗？”
四小只集体后退，齐刷刷转开了视线。
小孩子不能随便跟陌生人对视，更不能随便搭话，免得被骗走卖掉！
书生见小孩子都不搭理他，只得眼巴巴瞅着来回忙碌的姜小花。
他身体不敢动，嘴巴却没闲着。
“明明是小生采摘的果子，那对夫妻却要抢走，还说这里都归你们村所有。”
“小生看姑娘颇有侠女气概，还请姑娘为小生主持公道啊！”
姜小花回头，“我看你是刚出来逃荒没多久吧？”
小书生眨巴眨巴眼，“姑娘怎么看出来的？”
姜小花给了他一个白眼，“大家都没粮食了，都要饿死了。谁能找到吃的，谁才能活下去，这种时候连衙门的律法都不管用，你还要讲道理？”
小书生沉默了片刻，“我没想到，江南水患影响会这么严重。”
姜小花搅动锅里的汤羹，说，“刚才我情急打了你，作为赔礼，就留你吃顿饭吧。”
看这家伙呆头呆脑的样子，生活能力近乎为零。
若是让他饿着肚子离开，估计他没走多远就得饿死在山里。
小书生一听留他吃饭，眼睛里又燃起了光亮，“多谢姑娘！”
姜小花懒得看他，“只能分你一碗，多了没有，吃完赶紧给我走人！还有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“我是个寡妇，不是什么姑娘。”
姜小花并不排斥寡妇的身份，在古代，寡妇在外行走比未出嫁的姑娘可方便多了。另外还有抵挡烂桃花的功效。
小书生起身，拱手道谢，“原来是位娘子，小生姓……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“姓李，字元之，刚及弱冠，不知娘子怎么称呼？”
姜小花瞥了书生一眼。“姜小花。公子不方便说真实姓名，就不用自我介绍了。反正过了这顿饭也不会再见。”
细看此人形貌，生的面如冠玉，自有种俊逸文雅的气质。
姜小花暗忖，他落难前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吧。
李元之屁颠屁颠跑到姜小花跟前，讨好笑道，“人在江湖飘零，的确有些不得已的理由，但我并无欺瞒之意。”
水汽氤氲中，鲜香的气味弥漫出来。
李元之吸了吸鼻子，“这是蛇羹？”
姜小花洒了些盐巴，“你很懂行嘛，过去吃过不少好东西吧。”
李元之搓搓手，笑道，“离家后倒是许久未食过此味了。”
蛇肉羹需要小火慢慢熬煮，彻底煮烂、煮透才能吃。
只是那香味却盖不住，勾魂般地往每个人鼻孔里钻。
许氏第一个受不住了，端着自家的海碗，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。
“姜小花！”
姜小花回头，“怎么了？”
许氏蛮横道，“凭啥只有你家吃肉！我不管，你必须给我们分一半！”
姜小花还没答话，四个小豆丁先不乐意了。
刘光张开双手挡在许氏面前，“蛇是我娘抓的，你算什么东西，要分你一半！”
小苗苗也勇敢地瞪着许氏，“就是就是！我家的肉肉，不给你吃！”
许氏恼羞成怒，“嘿，我说你们这两个小东西！我跟姜小花说话呢，有你们小屁孩啥事儿！”
刘勇冷静道，“那我家的饭又跟你有啥关系！”
刘明虽然话不多，却默默地跟大哥站在了一起。
双方对峙片刻，许氏见姜小花没说话，越发的胆大。
她一把拨开孩子们，伸手就去抢姜小花手里的大铁勺。
姜小花空闲的那只手早就等着许氏了，但她还没来得及出手。
但见许氏身体一抽，如同被抽了骨头一样软倒在地。
四小只围上去观看。
许氏双眼上翻，口吐白沫，已然失去了意识。
“咿！”苗苗嫌弃地皱起小鼻子，“好脏哦！”
刘勇疑惑，“可咱们还没碰到她，她怎么就晕了？”
刘明抬手，默默指了下最没存在感的书生。
同样发现书生小动作的，还有姜小花，“李元之，你只扎了一针，她就成这样了？”
李元之捏着银针，憨厚一笑，“只是让她安静一会儿，过一炷香必定苏醒。”
姜小花狐疑地打量李元之。“你是郎中？”
“不不不。”李元之摆手，十分的惶恐，“小生是如假包换的读书人！只是出于爱好，学了一点医术皮毛。”
姜小花挑眉，“你还挺谦虚。”
许氏的男人张大宝原本躲在后面，等着老婆抢些早饭回来吃。
哪知他啥也没看清呢，许氏就倒在那了。
姜小花一个眼刀甩去，“还不快点把你老婆抬走！”
张大宝吓得一哆嗦，但被姜小花瞪着，他想跑又不敢跑，只得硬着头皮过来。
刘勇最看不起这种人，冷笑道，“哼，缩头乌龟，躲在女人身后，枉为男人！”
张大宝有些恼怒，一个毛孩子都敢教训到他头上了？
他正要还嘴，一抬头又对上姜小花凌厉的眼神，以及李元之手里明晃晃的银针。
李元之咧嘴，笑容良善，“我观你唇舌发紫，乃是积食之相。让我为你扎几针，狠狠地通泻几次就能好。”
张大宝不识字，听不明白。
刘明解释，“就是叫你多拉几次肚子。”
张大宝瞳孔巨震，连滚带爬地拖着许氏就跑，“恶鬼，都是恶鬼！”
他已经吃好几天野菜汤了，饿得眼冒绿光，肠子里只怕拧不出一滴油来。这时候让他拉肚子，不是让他去死吗！
李元之叹气，“讳疾忌医呐！”
蛇肉羹已经炖好，吃饱了好继续赶路。
姜小花看在李元之方才立功的份上，给他那一碗盛的满些。
李元之喝了一口羹汤，感动的眼泛泪光，“娘子一饭之恩，小生无以为报，当……”
姜小花嗅到了不妙的味道，“停！打住！”
可李元之还是坚强地说完了，“当以身相许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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