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婶儿和王三婶儿从小小的命苦一路说到了下乡知青的命苦。
小小一边配合着和小姐姐小红英玩，让她肆无忌惮地将在路上摘得野花插在自己的头上，一边支起一只耳朵，听着这个村子里的信息。
原来是有知青下乡本来是安排在一大队的知青所里，结果前几天下雨，山上跑的山水将一面墙壁的地基侵蚀了，现在那一面墙都已经开始裂缝了，一大队的大队长不敢再让知青在知青所中待着，正在商量办法怎么安排这二十来个知青的去处呢。
刘婶儿叹了口气说：“这些城里面来的，像娇花一般的姑娘，现在不说种地了，连去处也没了。”
王三婶儿讪讪而笑，这话却不知道该如何接。
她去赶集的时候，可是亲眼看见这些知青们卖肉的时候，那肉票拿出来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。
“要我说啊，她婶儿，你就是心肠太好了一些。”自己也不见得过得多如意，还谁都担心着。
听了这么久，小小是明白了。
这个对自己好的刘婶儿——刘奶奶其实有一副菩萨心肠，最是见不得人受苦的模样。
“奶奶，你看小小妹妹好看不？”小红英将路上摘得小野花勉勉强强插在了小小稀稀疏疏的头发上，就是小小转头看过来的瞬间，头上的小黄花就掉了。
王三婶儿噗嗤笑了出来，“红英啊，小小的头发还没有扎起来呢，现在还插不了花，等着你小小妹妹的头发长成你这样了，这花才不会掉。”
小小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掉落的野花，然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三人。心里默默叹了口气，真是人小毫无反抗的能力啊。
又伸出自己的小胖手，摸了摸自己头上细软的头发。再看看小红英头上两根黑黝黝的辫子，觉得自己的头发果然是没有几根。
看看这么可爱的小小，刘婶儿将人抱在自己怀里，“三嫂子，这健安啥时候能回来呀？”
说起这个，王三婶儿也担忧地摇头，“健安就说去城里将兰香找回来，啥时候能回来也没个定数。”
王三婶儿也并不是担心健安能不能将兰香找回来，只是担心健安的地，这地啊，是健安一家一年到头吃饭的盼头啊。
当初兰香在的时候，也没见她帮着一起下地干活，地里的收成全在健安一个人身上。如今这玉米该收了，再下几场雨，玉米就该在地里发芽了，要是发了芽就全没了。
而大家都在等的李健安，这一会儿却在另一所城市里刚刚找到了兰香。
李健安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，布鞋也因为这几天四处奔走，大拇指破了个洞。不敢花钱去招待所，就只能在桥洞底下对付一晚，脸上也是略显沧桑和疲惫。
此时他正格格不入的站在一所皮鞋厂门口，焦急地等着黄兰香出来。
李健安就只看见兰香梳着整齐的辫子，身上穿着一身工装，鞋也换成了亮堂的皮鞋，心里面本就不多的希冀在这一刻沉入了谷底。
他突然明白了，自己可能真的带不回自己的媳妇儿了。
看见李健安的一瞬，黄兰香的脸就只剩下愤怒，甚至都不愿意踏出厂房的大门，隔着铁门道，“你来干啥？当初我不是说了，你敢去借钱，我就不跟你过了。”
“现在你看看我，才离开你几天，我就可以这样过得这样自在。我现在生活好了，你可别来找我了。”说着还一副怕李健安讹上自己的模样，“猪可是我一个人养的，买猪的钱给你留了两块，今后咱们就没啥关系了。”
李健安不知道是自己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自己媳妇儿的面貌，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不近人情。
李健安有些哽咽说：“兰香，我是真想和你好好过日子。你跟我回去，我一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。”
黄兰香不屑说：“你的好日子是什么？天天有玉米面吃吗？我跟你说，我现在在厂里，每天可都是有大米饭吃的。”
压下心底的不安，李健安为难又痛苦道：“兰香，我把小小治好了。钱我可以慢慢还，但小小还这么小，你就忍心让她变成没有妈的人吗？”
说起小小，黄兰香心里有了动容，但想起自己才刚刚好了的生活，黄兰香咬牙，决绝地说：“小小还小，并不记事，没过几天就会把我忘了。”
李健安失望透底，知道自己挽留不住妻子，还是在黄兰香转身离开的时候，叫住了她，“兰香，我知道跟着我这几年没让你过上好日子，你留下的两块钱你还是收回去吧，你一个人在外面记得注意安全。放心吧，我这就走了，不会再来打扰你了。”
眼看着黄兰香没有一丝留恋地进入了厂房，李健安只觉得无尽的凄苦在自己的心中蔓延。他是真没用，留不住自己的妻子，也带不回小小的妈妈。
——
等李健安回到李家村的时候，已经是两天后了。
还是小小第一时间发现了她胡子拉碴，显得一身狼狈的爸爸。
小小坐在自制的小木凳中，看见李健安进来，就伸出手，喊着“爸……爸……”
李健安努力牵起自己的嘴角，一把抱住小小，“小啊，爸爸回来了。”
小小看着她爸的模样，再看看身后空荡荡的小路，就知道她爸果然没能领回来她妈。小小是觉得没事，上辈子她可是一个亲人都没有，这辈子她还有个爸爸，还有亲切的乡邻相亲，已经比上辈子好了不知道多少了。
在厨房忙碌的吴萍和在门口摘菜的王三婶儿听见声音赶紧跑了进来，王三婶儿：“健安啊，兰香呢？”
李健安摇摇头，“我找到人了，兰香不愿意回来。”
“这混球，连孩子都不要了吗？”吴萍心疼地看着小小。
“兰香说孩子小，说不定已经将她忘了。”
王三婶儿一拍大腿，骂道：“这杀千刀的娘们，连自己孩子都不要了。还是个人吗？狗屁都不是！”
吴萍也生气地赞同自己婆婆的话，小小多么可爱的孩子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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